家有喜事2001

祝贺乐事新刊《Everyday Life》完售❤️,这里发一下给乐事写的g假装七夕的更新(……),是我本人写的很开心的一篇文章。


以下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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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喜事2001 / 茸布




       特里休说起她人生中的一大憾事,是错过了乔鲁诺与布加拉提的婚礼的上半场。她父亲的葬礼与她朋友们的婚礼因为一种说不明的缘分重叠在了同一天,两出仪式她都在其中担任了重要的部分,像是同时出演两部影片的女主角。


      细雨缤纷的晨间,她一袭黑衣黑裙,黑纱遮盖之下素白的脸上结起冰冷的壳,下午从墓地出走,淹没脚踝的黑裙之下是超短裤和皮靴,西装上衣换成貂皮大衣,洁白的手臂扬起来,气势汹汹的拦下出租车,飞越大半个城市参加阳光明媚的婚礼下半场。


     时间流转六年零十一个月,每年快到这个特殊的日子时,她就得认命的上午去墓地,下午去海港,往返奔波,年复一年。


      “布鲁诺,我要把那个带子再看一遍!”特里休还没穿上她的专属毛绒兔兔拖鞋,就朝屋内的人喊。她雇佣的摄影师敬业爱岗,处变不惊,完整的拍下了婚礼上半场大大小小的细节,包括伪装成披萨外卖员的暗杀者被三分钟制服,这是她最喜欢看的部分。像是爱情电影里的动作元素让火辣的影片更加火辣。


      录像带播放起来,其中的男主角之一布加拉提坐在她的身边,他穿宽松柔软的衣服,如果心态能被感知,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安定放松的状态,放下饮料的时候特里休看到他露出的手腕比其他的地方稍浅一些,留下的晒痕。


    “去度假了?”特里休双眼一亮。

    

    “在巴厘岛。”布加拉提笑笑,“阳光很好,海很漂亮。”


    特里休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与他闲聊。


    “第七年的结婚纪念日你们又打算怎么过?”


    布加拉提露出苦恼的表情,随手按下暂停,录像带的另一位男主角乔鲁诺在婚礼上熟练的把酒水和饮料对调,笑盈盈的去下一桌敬“酒”。


    “或许我们只要简单的吃个饭,但平时我们已经把附近的餐厅吃了一个遍了。”


    “要不要一起做一顿晚饭?我帮你弄来了《悲惨世界》音乐剧的门票。”特里休从手提包里掏出两张票,时间刚好是那天晚上。


    “谢谢你。”布加拉提对特里休笑笑,把票压在遥控器底下,他又想起并不知道乔鲁诺能什么时候下班,他最近好忙,只希望不要辜负了特里休的好意。


   “我好久没有见你穿白色的西装了……”录像带里传来了摄影师粗重的呼吸声,他一边逃跑一边还要敬业的拍下披萨外卖员与阿帕基对打的场景,阿帕基一脚踢翻了一张桌子。特里休发出了感慨,咬着吸管含糊的说,“当然你现在也很好看。”


   “毕竟我每天有很多时间选衣服。另外我有提起你今天比平时都要美吗?”布加拉提剥开一个橙子。


    当高挑冷艳的银发警官把满脸是血的披萨外卖员打翻在身下的时候(是的,没有人帮忙,大家都在气定神闲的观赏),他的周围徐徐响起了掌声,有人向他投掷腕花。


   “我们应该多见见。”特里休伸了个懒腰,看着他发呆的侧脸,她总是看着他三十岁的脸想起他十二岁的神色,“你看起来……”特里休的嘴里突然尝到了苦涩,万般复杂的情绪堵塞在了舌尖,“你看起来很好。”


    特里休离开的时候是七点半,开着自己的玛莎拉蒂飞奔进了夜色里。布加拉提想了想,再次拨通乔鲁诺办公室的电话,漫长的铃声过后,回归寂静。



    乔鲁诺已经半只脚迈出电梯,他已经小半年没有整点下班,电梯里的每一个灵魂都疲惫的要超载,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在路上顺路买一支夜晚玫瑰。


   “意大利传奇律师,小救世主,乔鲁诺·乔巴纳!”电梯门开,站在门外的男人惊喜的张开手,一把把他推回电梯里,“每次找你,你都说在加班,这次你总有空。没事,吃个饭的时间你总有。我们就在这里吃,定个外卖。”男人用手杖摁下十六楼的电梯,再次把他送回大楼。


    乔鲁诺的办公室尽量布置的简单,在文件夹之后摆放着七年前婚礼上的合影,这是一个十分隐蔽的位置,除了坐在桌子后面的他,走进办公室的客人很难看到相片的全貌。他是一个不喜欢被过多窥探私事的人,毕竟他是一个律师,人与人之间的条条框框背的滚瓜烂熟。

   

    “我希望我们可以快点,你知道律师咨询是按分钟收费的。”乔鲁诺拿起自己的电话,正要拨通,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你已经订了?”乔鲁诺抬头问客人。


    “这么快?”客人皱起眉,正要起身去开门,乔鲁诺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


    “请问是哪一位?”乔鲁诺向门外喊话。


    “外卖。”门外传来含糊的声音。


    “具体些。”客人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纸张被翻动的声音:“披萨。”


    “披萨?”乔鲁诺笑了笑,碧绿色的双眼依然盯着门口,手绕到桌子后用钥匙打开了抽屉,两根手指勾出了一把手枪。




     想一想,平凡人生能够经历的最浪漫的时刻,是否就是在求婚或被求婚。让我们回到七年前,美丽的1994年,阿甘穿着Nike奔跑在美利坚历史洪流中,磅礴大雨下从肖申克监狱里钻出来的安迪振臂呼喊,白衣的蜜娅赤足和不知所措的西装小弟在舞池共舞。


     1994年,暴雨如注,乔鲁诺在一间餐厅的角落背披萨店的菜单,确保每一个组合套餐都背诵的和法律条文一样准确。布加拉提湿淋淋的开门进来,对上目光后,他们一前一后分别走进后厨。


      两个小时后,他们要共同暗杀一位身份响亮的黑帮。他的小弟会在中午十二点订一份披萨,而送到的并不会是食物。外卖盒里装的将是手枪,这是一把趁手的枪,被好好保养过,绝不会卡壳,以确保每一颗子弹都送进他们的脑子里。


     九天前,夜深人静,本应安睡的城市被玻璃窗的碎片打破。布加拉提从乔鲁诺家破窗而入,把穿着睡衣的法学生拎上车,一脚油门开一整夜,开到城市边缘的一个隐蔽角落。乔鲁诺前不久旁听了一起谋杀案,而被控告的主角就是在他身边的布加拉提,乔鲁诺帮他无能的律师分析出了案情中的端倪,导致他的笨律师收获了人生的高光时刻,案件重审。律师的尸体当晚被发现在自家门口。


    他当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多管闲事招惹到了什么。总之这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而布加拉提,显然他是一个十分有良知的黑帮,并且很不喜欢欠下人情债。


    他们开始了午夜逃亡。那是混乱的几天,只有跑起来能活命,稍微歇息一阵,子弹就扫射到了你的脚后跟。


     正是这么一个高度紧张的时刻,披萨店的点播机里传来舒缓的音乐让布加拉提昏昏欲睡,这是连续好几天不合眼身体给予的报复,任何助眠的东西都会被十倍放大功效,他的世界被灌入了凝胶一般,又像油画中未完成的一切,匆匆描出了影子,模糊不清。


     “你为什么淋湿了回来?”乔鲁诺问他,同时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我记得你出门带了伞。”


     “给了妇人。”布加拉提简单的说明,疲惫的把脸埋在毛巾里。他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很糟。


     “外面在下暴雨,至少请等到雨停,我们还有时间。”乔鲁诺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换上柜子里放着的披萨外卖员制服。


      “不,我应该尽快回来。我不可以让你置于危险之下。”布加拉提的语气里始终带着一刻不停的忧虑,“你是我唯一的伙伴。是你让我撑到了现在。”


      “我想,我可以成为你其他的唯一。”乔鲁诺把语气放的很轻,黄色的灯管之下他漂亮的脸有着和布加拉提相同的憔悴,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从灵魂外露在面庞上。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切糟糕都从他的身上离开了,只剩下唯一一种动人的神色,他正在讲述的是一个美丽而热烈的请求,“让我爱你,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停止呼吸,再也不能看你,不能讲述,不能拥抱你。”


     这就是他的求婚场景:一个小披萨店,在布加拉提人生的至暗时刻,他以为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说实话,他的半生都活在悲惨之中,只是他已经完全习惯,反而浑然不觉。此时,他浑身湿淋淋的和乔鲁诺拥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救上了岸,半晌,他十分确定自己怀着同样的爱,同样的不甘,以及同样的勇气。他们分开一会儿,无言的对视许久,直到布加拉提用尽全力忍住颤抖的喉咙,看向头顶漏雨的角落,不知道究竟在向谁发问,他低声开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或许是上天眷顾,或许是触底总要有个反弹,又或许超凡的勇气总是能麻痹命运这个敌人。总而言之,结局皆大欢喜。他们非常快速的结婚,乔鲁诺按照父亲的期望做了律师。布加拉提尝试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彼此的人生都开始了新的篇章。


    为了这样的生活……要我割掉肾脏或者断掉手指也可以。布加拉提曾经这么对乔鲁诺说。

   

    乔鲁诺为之一顿,切割牛肉的手停了下来:请不要再用这么黑帮的比喻了。



    只不过,布加拉提尚不知道的是,他的过去依旧阴魂不散,十分扫兴的在他的人生中反复登场。


    录像带播到最后十几秒,宴客多数已经走尽,布加拉提关掉了电视,收拾了一下桌子,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声响,已经九点多了,乔鲁诺不知为何与白天出门的着装不同,不知道在十二月的冬天有什么理由让他从头带尾换了一身衣服。


    “晚上好,亲爱的。”乔鲁诺松了松领带,“关于我今晚的遭遇,我不得不坦白一件事……接下来我说的事情,请你做好准备。”


     “嗯?你到底想说什么?”布加拉提假装同他一起严肃起来,过去他总是被严肃的乔鲁诺骗到,无论他说出多么荒堂话,总是摆出一副让人信服的表情,了不起的天赋。


     “实际上就是……我们破产了。”乔鲁诺眨眨眼,脱下了他的外套,“同时我在英国的父亲突然生了要死掉的重病,我们必须得去英国,呆很长一段时间,很长。我们最好现在就走,见他最后一面。”


      “乔鲁诺。”布加拉提问他,“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从商场的手扶梯上摔了下去。”


      乔鲁诺点点头。“砸碎了一块玻璃做的天花板。我很生气,我让你摸摸你自己的肚子,软的,你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你问我想不想知道你哪里硬。”


       “我指的是拳头,你扯远了。”布加拉提双手抱胸,“有一天你喝醉了,打了个电话……你说你想要纪念品,就把那个商场买了下来,用的是全款。乔鲁诺,你买下了一个大型购物中心。你现在想骗我破产已经有点晚了。”


       “好吧,好吧。我今天遇到了一个披萨外卖员……布加拉提,说真的。我并不知道伪装成披萨外卖员来刺杀的手段在你们的组织这么流行。”


       “是人总是想吃披萨。披萨不容易被怀疑。”布加拉提不置可否的说,又皱紧眉头,“你说组织?是热情?”



       实际上乔鲁诺已经被多次跟踪。近年来他们三次搬家,不仅仅只是因为想要转换心情。七年前他伪装成披萨外卖员进行刺杀时,已经有不满老板的其他成员暗中帮助他。他们能快速脱身也是这个缘故。而代价就是,不断的有人寻找乔鲁诺,他们长达七年处于监控之下。


        “你应该知道你是极其危险的因素。”外卖员诚实的对他说,“加入我们,或者下半辈子都活在监视中。”


        “这件事我要和我的家人谈谈。”乔鲁诺一支手枪顶在外卖员的头上,让他缓缓趴下。


        “工作上的事情和妻子有什么好说的?”


        “你太狭隘了。”乔鲁诺扣动扳机,“我们会继续搬家。”


        “不是实弹。”说到这里,乔鲁诺向布加拉提解释道,“电击枪,否则我很难解释为什么有人从我的办公室里消失了。”


         “布加拉提,我不会答应他们的。我过了九天你的生活,我不想再让你回去。”

  

        布加拉提,你曾经说,为了守护这样的生活,不要肾脏,不要手指也可以。而我一样可以不要心脏,不要四肢。你总让我觉得你的人生停留在十二岁,长大就是成为父亲,你十二岁的父亲无所不能,你必须追逐,成为精神的继承人。有时候我不想让你承担这一切。我想用济慈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我可以承受死亡,但我无法承受失去她。我皮箱里的一切都令我回想起她令人颤抖的抚摸。她放进我旅行帽中的衬里滚烫着我的头颅。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让我离开她片刻。”


         所以逃跑吧,快去收拾行李,我会一枪打碎头顶的水晶吊灯,玻璃四溅的时候,让藏在各处的人慌乱,抓住这一瞬间,小心不要被玻璃刺伤了,你这一生与玻璃结怨。坐渡轮,搭乘火车,或者抢来一辆车——就像七年前你做的那样,我的父亲早亡,但在英国给我留下了一栋房产,我的另一位父亲不知为何留在了埃及,我还有一位亲戚在美国,偶尔我也会想念日本。但愿你已经选好了,十二点一到,我们就会再次回到十八岁和二十三岁,睡衣和白西装,法学生与黑帮,共同踏上新一轮的逃亡路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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